兰舟载月

贺我揽冰而行,对月而歌;陆海皆为密友,恒念永蔚

【民国/裴洛】星夜


来来来,看星星~ 一起吃糖(。’▽’。)♡ 
神明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仁慈的。——来自  @荆芥咕–我人没了 

感谢太太提供的题,让我可以写出更美妙的——

裴元靠在土壁上,虚虚地搂住在身前坐着的洛风。黑亮的头发沾了土屑草渣,是军帽也挡不住的狼狈。但经历了一天的逃亡,裴元实在没有精力去整理仪容仪表。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的夜里,他们衣衫整洁,坐在古桂树下执棋对弈。玉石棋子伴着“嗒嗒”声落在木棋盘上,蝉鸣聒噪,瓜香缭绕,貌似一派静好。 

RB在卢沟桥撕下了粉饰太平的戏幕,以淋漓的鲜血烫伤了无数华人,激起了无数风波。有人选择龟缩一隅,有人选择叛国亲日,也有人选择投笔从戎。 

“洛风。”裴元的双臂突然收紧,他盯着眼前人的侧脸,渐渐放松。洛风的呼吸声清浅悠长,可见是累坏了,要不然怎会睡得那么熟? 但,裴元的心头掠过了死亡。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敌军的,友军的。认识的,不识的。高矮胖瘦,男女老少。死亡是司空见惯,比生存容易千万倍。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了他们。 

裴元不后悔放弃远渡重洋以得安宁的机会和洛风共守国土、抵抗侵略,为四万万同胞而战 。 

裴元师承孙思邈,入门时师父的告诫与自己的承诺早已镌刻于灵魂。 

济世。 

悬壶是济世,杀戮亦是济世。既如此,他背井离乡又何妨,手染鲜血又何妨,战死沙场又何妨? 只是……他想至少多陪洛风看看山川与天光。 

孩提时不懂何谓秀色可餐,捉弄师弟们几回,一日就打发了;初读书时倒是时间充足,专注提高医术,任是谁来邀也不肯离案;到后来与洛风同窗,至多不过谈论国事新政。他总以为时光很长很长,很慢很慢。竟是连自家的垂丝海棠都未仔细瞧过。

如今,是轻易瞧不着了。又从记忆里翻出来,颠来倒去地想,那柔柔的花瓣是深粉还是浅粉,却总也想不清。 

到底是深憾的。路过时不知欣赏,回眸时不知流连。 还好,他没有错过洛风。 

日光被敛得很薄,只还有一丝金线描出远山的部分轮廓。裴元轻轻晃了晃洛风:“洛风,再睡会着凉。” 

“嗯?好……”洛风的睫毛抖了抖,他习惯性地摸索到裴元放在他腹部的手。他的手心碰到的不是平滑的肌肤,而是粗糙的纱布,洛风有些慌乱地睁开眼,看到纱布上并未有新鲜血迹才慢慢地挪开裴元的手。 

如果不是在乱世中,如果不是选择了沙场,裴元的手不会添这么多的伤痕。 

“心疼啊?”裴元眼神脉脉,有意凑到洛风耳垂边说,“有什么好心疼的,你身上不也是……” 洛风的耳根瞬间就红了,他瞪着裴元:“别扯上我。” 

“师兄,裴先生,开饭了。”萧孟在掉漆的庙门旁喊道,恰好给了洛风逃离的借口。

洛风飞快地爬起来,撂下一句“我去盛饭”,就拔腿走了。

裴元无声地笑了,揉揉酸麻的小腿,站起来,远远地落在洛风后面。

他们与敌人实力悬殊,不得已选择护着百姓撤退。为防追查躲在了这深山中荒废多年的庙中。

等风声没难么紧的时候,他们就南下与友军会和。

裴元回头看了看晚霞。要是真盼到了太平年岁,不求功名利禄,和洛风建个小院安安宁宁地过日子即可。

几十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却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小孩子忽而笑起来,母亲赶忙温言劝止。薄纱一样的愁绪将她整个儿笼住,稚子单纯的欢乐也不能撕破这层纱。

裴元偷觑一眼洛风,洛风一双好看的剑眉皱起来,眉心的“川”盛满了他对在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劫难与煎熬中挣扎的百姓的痛与怜。

裴元碍着人多眼杂——虽此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两个男子的亲密举动,按捺着将人搂在怀里安抚的想法。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他们对此习以为常。

年轻人收拾了碗筷锅瓢,一齐去小池子边洗净。

小池子原来是做许愿用的,池底躺满了铜板。池中的鱼不知人间多难,自顾自快活地钻来游去。

裴元防着人掉到池子里去,右手单手揽着洛风的腰,看他拿狗尾草逗弄鱼儿。

玩了一会儿,光线越发不好,看不清鱼儿到了何处。

洛风将狗尾草往破花坛里一扔,坐直了身子。

裴元仗着黑暗,没有抽回手。肩上添了一个脑袋,他一愣,偏头吻了一下洛风的额。

夜幕由深灰变为墨黑,散落的星辰愈发显眼。两人无言地看着星星。

罗曼蒂克在静静流淌。

裴元看着被天井框起来的星辰,再一次不安起来。他像是在寻求什么抚慰似的,不顾一切与洛风接起吻来。

柴火早就灭了,其他人都已躺下,不会知道水池边在发生着什么。

洛风有些疑惑裴元吻中的焦躁,闭上眼顺从地承受着、回应着,双手紧扣着裴元的左手。

“去睡吧。”裴元先停了下来,“等我一小会儿。”

“好。”洛风虽然不明白裴元情绪起伏为哪般,但还是如言先行。

洛风从不认为伴侣应该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他愿意给伴侣一些自由。

裴元静坐了片刻,起身向殿内走去。路过积灰的神像时,他首次虔诚地一拜,如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善男信女一般祈求神明实现自己的愿望。

裴元挨着洛风睡着了。庙里只有低微的鼾声。

“张家嫂子和她闺女都没影了!”

翌日清晨,裴元被一个女孩子的叫喊吵醒。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醒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这庙里我都寻遍了,哪也没有。”女孩子急得要哭,“不知道上哪去了。”

“庙附近看了没有?可能带孩子出去遛弯了。”一个穿灰色长衫的教书先生问道。

“哎,我这就去看看。”女孩子转身就往庙门跑,从门缝一看,傻了眼。几个拿枪的黄皮子站在门口。她看见枪杆,吓得软了腿。

看出不对的洛风奔过来,拉住那个女孩子就跑。

其余人作鸟兽散,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撞击门板的沉闷声。

逃。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后门、角门都有人守株待兔。

逃不了,只能躲。

唯一比较隐蔽的地方只有一个地窖。可地窖躲不下这么多人,让小孩子全部进去后,还能藏一些人。

略微犹豫后,老人家们把几个年轻人推进去。年轻人们想推拒,教书先生说:“孩子交给你们了。”

地窖的入口被掩上,洛风攥着裴元的衣袖流泪。

不谙世事的孩子发问:“洛风哥哥,我们在干什么呀?”

洛风蜷缩在裴元怀里,哄道:“这是新游戏哦,现在开始,谁先出声谁就输了。”

小孩子记着不能输,用手捂住嘴。

时间被寂静拉得很长。

头顶传来了杂乱的声音,裴元凝神静听。

瓦罐被摔碎,柴垛被踢散,女童被吓得大哭。

怎么会还有孩子在外面?

裴元隐隐知道了这一系列意外的来龙去脉。

光亮透了进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裴元和洛风极有默契地将孩子们护在了身后,一个看样子是首领的RB人狞笑着一挥手,十几杆枪对准了他们。

失踪的张家嫂子被一个RB兵押着,含泪看着他们。

她的闺女被抓住双手,不停哭闹着。

洛风有所预料,双眼漫上寒意。多讽刺啊,背叛他们的是他们护了一路的人。这就是人心的可怕之处,你永远不知你的善良会换来什么。

张家嫂子被洛风看得受不住,崩溃地哭道:“对不住,我对不住你们……我也是不得已,我本想带着薇薇去投奔我娘家兄弟,可……他们抓住了薇薇,我的薇薇……我下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

洛风扯了扯嘴角,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转头与裴元对视。他看到裴元眼中同样有着无奈与愤恨。

枪声响起。

在小孩子们的哭叫声和张家嫂子的抽泣声中,裴元和洛风依次倒下,发丝沾上尘埃,尘埃里混入鲜血。

裴元想,神明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仁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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